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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、第二章 ...

  •   容临戒备地往后退,他鼻梁高挺窄细,眉骨突兀,很瘦,比久病的方空青还要瘦,皮肤苍白,手臂上布满深浅不一的青紫淤痕。

      闻阙脱下罩衫把容临裹了个严严实实,真实的触感再一次提醒他,眼前活生生的容临是真实的,不是幻象,也不是梦。

      容临抬眸看他,没有挣扎:“淮安。”

      他音质偏冷,说起话来很难让人感觉到情绪起伏,失而复得的狂喜冲昏了闻阙的头脑。

      闻阙难以自制地伸手搂住他,手指贴着容临的腰窝一寸寸收紧,明明是极为亲昵的动作却霸道的不容置疑,仿佛要把容临勒进自己的骨血方才作罢。

      容临紧贴着他劲瘦的胸膛,呼吸吞吐间清浅的气息喷洒在闻阙的耳侧:“疼……”

      闻阙松开他,盯着容临身上刺目的淤痕,眸光晦暗不明。

      容临冷着脸不答话,一只奶猫从破裂的宽袖中探出头来,虚弱的呜咽,他轻柔地抚了抚奶猫的头,认真道:“它疼。”

      “仙师认得这位公子?我家少爷在槐荫巷看到几个地痞对他欲行不轨之事,这么个大美人被人欺负,我们总不可能视而不见。

      可公子长得实在太过美貌,他们不肯放人,少爷把身上全部的银钱都给了他们,这才把人带回了府。”

      同性结成道侣双修在仙门中很常见,柴胡瞧着闻阙失魂落魄的模样猜测容临应与他关系匪浅:“仙师有大本事,整日御剑飞来飞去降魔除祟,护个人还护不住吗?

      你即便不喜欢公子了,最起码给他安排个妥帖的去处呀,看他被人这般糟践,你不心疼吗?”

      护个人他还护不住吗?闻阙五指蜷缩,指节攥的咯吱作响,躬身对着方空青行礼:“多谢。”

      这礼过重,方空青坐在轮椅上多有不便,左躲右避也没有避开他的大礼,惶恐道:“柴胡出言无状,我可受不起仙师如此大礼。”

      已过子时,闻阙宽慰了方府诸人几句带容临回了厢房,司璟抱剑道:“那位公子是前辈的什么人啊?既没有佩剑,也没有千机溯回铃,应该不是兰岐修士,他是前辈的道侣吗?长得可真好看。”

      司韶煞有其事摇了摇食指:“他身上没有半丝灵气,可见并非修道之人,怎么可能是前辈的道侣,顶多算前辈的风流债吧。”

      司璟失望的耷拉下眼皮,司诤整理着符篆:“不可妄议尊长。”

      方解石准备的厢房临近半夏亭,葱郁的芭蕉掩映着碎玉疏窗,方桌木凳,雪青幔帐,床榻旁燃着两盏灯烛,闻阙蹲跪在地,一瞬不瞬望着容临,他明明有很多话想对他讲,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:“师尊,我……”

      我找了你很久,我好想你。

      简简单单一句话难以宣之于口,闻阙想,算了,容临会相信吗?说出来也不过是个笑话。

      闻阙把熟睡的奶猫接过来,拢了拢容临身上将掉未掉的罩衫放轻声音问:“师尊可要沐浴?”

      容临没有血色的薄唇微抿,睫毛颤动:“淮安,我找了你很久,我好想你。”

      闻阙怔然,他怀疑自己又魔怔了,这些年他过得浑浑噩噩,噩梦连着臆想,幻境接着疯魔,容临自始至终都是那副冷心薄情的模样,情’欲浮沉也没有让他说出半句软话。

      他说他想他了,怎么可能?

      容临见闻阙不答话垂头自顾自揉捏膝盖,指尖略过闻阙的手背,冰凉,没有任何温度,闻阙试探地握住容临的手,容临没有动:“膝盖疼。”

      闻阙掀开容临身上破损的素袍,白色里裤被撕裂成两片,深浅不一的青紫淤痕自膝盖处往腿根蔓延,闻阙不敢碰,哑声问道:“还有哪里疼?”

      容临道:“脚腕、手腕、膝盖、脖颈疼得厉害。”

      烛光跳动了两下,容临映照在雪青幔帐上的影子颤了颤,影子极淡,淡得几乎看不到。

      闻阙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感知不到容临身上的灵气,思及此覆在容临手背上的手贴着凸起的腕骨探到灵脉,内里空空荡荡,虚空颓败,别说灵根了,就连脉搏都时有时无,不似活人。

      闻阙催动法诀,腰间的千机溯回铃亮起微弱的光芒,转瞬即逝。

      自诛杀裂天兕从诏狱回到溯回峰后,容临给了俞白、虞昭、闻阙每人一个平平无奇的白玉铃铛,彼时闻阙与虞昭还因为取名的事情争论不休。

      闻阙想用溯回,虞昭非要用千机,俞白说不如把两个名字折合成一个名字,然后俩人又因为名字前后的问题争论不休,这事惊动了容临,他这人循规守矩的依辈分定下了千机溯回。

      容临教他们修习心法,告诫他们铃不离身,最晦涩难学的心法是共灵,共灵者,可通灵识,无论他们所在何处,只要催动法诀,容临的灵气可化为法罩护他们周全。

      它是容临锻造的法器,它能感知到容临的灵识,曾经可御万千邪祟的法罩而今……

      闻阙双目酸涩,温柔道:“待你沐浴过后我帮你上些药,玄参调配的,明早淤痕就消了。”

      容临颔首,沓着软底布鞋去偏厢沐浴,闻阙试着再次共灵,千机溯回铃没有再出现任何反应。

      不对,一切都不对。

      容临从不叫他的表字,从未用如此温柔的目光看过他,不会示弱妥协,更不会由着他抱他。

      依照容临的性情,重遇后不捅他一剑他都该感恩戴德,容临应从骨子里厌透了他,所以眼前的容临究竟是真实存在的吗?

      容临沐浴过后赤着脚踩在年久失修的木地板上,抬手撩开虾须软帐往里间走,白色亵衣宽大,松松垮垮套在他身上,湿漉漉的乌发犹自往下滴水,狭窄的腰线隐在衣衫之中,过于苍白的肌肤让他周身仿佛渡了层薄薄的白釉。

      以前容临端正严谨,头发定要梳的一丝不苟,衣领必要合的严严实实,他修订兰岐门规,第一条就是忌衣冠不整,闻阙何曾见过容临这种模样,他喉结上下滚动,近乎贪婪的凝视着他,心跳漏了好几拍,身体不合时宜得起了反应。

      容临道:“衣服太大了。”

      “明日给你置办新的,我的衣服你穿有点大。”闻阙移开目光,取了条干净的巾帕递给他,“擦干头发再睡觉,我帮你上药。”

      容临胡乱擦了擦,闻阙勾了药膏,仔细在指腹晕开,掀开容临宽大的衣袖轻轻涂抹在他的手腕上:“莫怕,有我在,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辱你。”

      “谢韫会保护我。”

      闻阙手间动作一顿,黑眸蒙上层阴翳,谢韫是谁?和容临是什么关系?容临的信任让他烦躁不安:“他保护你?他就是这样保护你的?几个贱民也敢对你动手动脚?”

      容临道:“他会来的。”

      “你就这么信他?”

      容临眉宇间满是倦怠之色,垂着眼睫点了点头以示应答,发梢摇摇欲坠的水珠落在闻阙手背上宛若烈火浇油,把他千疮百孔的心脏腐蚀成血肉模糊的烂肉,嫉恨、焦躁攀附着他的理智往暴虐中沉沦。

      百余年过去,他自认为伪装得完美无缺的虚伪外壳在容临面前不堪一击,那人总能轻易窥探到他浸入骨血的邪恶因子。

      闻阙竭力压制着奔腾欲出的情绪,及时遏制住胡思乱想,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催眠,他回来便好,他回来便好。

      闻阙悉心服侍容临睡下,轻柔地擦拭容临未干的头发,他的头发很软,闻阙五指虚虚插入他的发间不舍得收手,幸福来得太突然,总让他疑心自己是不是不正常。

      容临睡得很不安稳,含糊不清的嚷疼,没轻没重的胡乱抓挠,他身上的淤痕就是被他这般弄出来的,闻阙单手制住他的双手,半拥着他耐心哄了大半宿。

      东方刚泛起淡淡的鱼肚白,本草斋诸人陆陆续续都起了,打扫庭院,修剪花枝,分拣药材,远处鸡鸣犬吠,庭中炊烟袅袅,处处充斥着世俗烟火气。

      邪祟一事毫无头绪,司韶趴在廊下美人靠上看司诤练剑,司诤是兰岐后辈中的翘楚,门门功课拔尖,剑术尤甚,每日雷打不动得例行练剑,这就很气人了,比你优秀还比你努力,说理都没地方去说。

      司韶感慨归感慨,没有俞白在旁督促,只会在心里谴责批判自己,然后心安理得的继续不思进取。司璟在旁反反复复翻看术论课笔记,试图寻找破解之法。

      书到用时方恨少,两个课业学得马马虎虎的人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自食其果。

      “昨晚睡得可好?”容临用素色发带把头发简单束成高马尾,袖口往上挽了两道,手臂上的青紫淤痕已经消了,肤白如瓷,隐隐可见手背上的青色血管,他出门对视上门外两道探究的目光,面无表情的寒暄。

      司韶无端有种上课神游天际忽然被尊长提问的错觉,捏着书本紧张道:“好……好……很好,公子和前辈睡得可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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